济南动物园墓地内,一些坟墓失去了主人。(张荣博 摄)
济南玉函山墓地的许多墓碑已经很久没有人去过了。
清明节将至,山东省济南市最大的玉函山陵园又将迎来一次扫墓高峰。在迎接扫墓群众的同时,陵园管理部门也在寻找一些多年未祭拜的墓主家属。
这些无主墓地的增多,很大程度上受到社会变迁、人口流动等因素的影响。与此相关的是传统祭祀文化的逐渐消失。相关专家表示,祭祀文化对维护家庭伦理、增强家庭归属感具有重要作用。无论追悼会形式如何变化,其中蕴含的对祖先的尊重都应该传承下去。
欲搬迁墓地,死者家属已无法联系
“清明节到了,我们会在门口立起两块牌子,一块是倡导文明扫墓,一块是寻找坟墓过期的家属。”3月31日,在济南市玉函山墓地管理处,副主任孙建军说,自2007年墓地迎来第一批过期坟墓以来,很多墓碑已经很久没有人上门了。
孙建军感叹,每逢清明节,墓地里4万多位逝者,都会迎来30多万亲朋好友前来祭拜,大部分逝者都有几家人来扫墓,但想到有些墓地空无一人,他就觉得心里难受。
济南市玉顶山陵园、历城区劳动人民安息园等墓地管理方也存在这样的顾虑。历城区劳动人民安息园工作人员李先生说,随着时间的推移,一些墓地的祭拜人数越来越少。“有的墓地被没有子女、亲人还在外地生活的老年夫妇买下,清明节没人去这样的墓地祭拜。”
济南动物园一处建国前公墓,一些建于1950年前后的墓碑早已破损不堪。动物园管理处一位官员说,公墓曾考虑过搬迁,但很多死者的家属已经无法联系上。
她是独生女,家人被埋葬在三个地方
“现代墓地和传统墓地不一样,传统墓地是安葬祖坟、合葬,位置比较固定,而现代墓地是需要谁就给谁,位置比较随意。”历城区劳动人民安息园的李先生举了一个例子,那里的墓地已经饱和,逝者亲属不得不到别处购买,来这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少。
34岁的陈女士对此深有体会,她在济南从事家装行业,奶奶葬在老家黑龙江牡丹江市,母亲葬在安徽,父亲葬在哈尔滨。这个清明节,她可能没法上坟了,因为客户要装修房子了。
“如果每年去一个地方,要去完所有地方就得花三年时间。年年想念,却又去不了。”陈女士说,长辈下葬时,没有家族墓地的概念,都是埋在自己生活的地方。作为独生女,看到长辈的墓地分散在三个地方,她感到很尴尬和难过。
全球殡葬研究院院长鲍原分析称,“城市墓地的相对稳定性,以及人口迁移的不确定性,导致很多人上坟时面临矛盾,有时间就来,没时间就不来。另外,受独生子女政策影响,第三代、第四代可能因为感情、时间等因素,不会去上第一代、第二代的坟墓,墓地变得冷清。”
“我的孩子问我我的祖先做了什么,但我无法回答他们。”
随着人们与亲人“坟墓”的距离越来越远,年轻一代对长辈的印象,甚至家族传承也在悄然淡化。
在古城聊城南部,清代第一名状元傅以简的后代告诉记者,过去,每年正月初四,家家户户灶上飘出香气的时候,傅家人就会聚集到城南的傅氏祖墓,举行隆重的祭祖大典,诵读祭文,孩子们也会特意磕头,祈求学业有成。
“先摆上供品,然后由一位长者站在前面喊‘一叩头、二叩头、三叩头’,接着放鞭炮。”傅家后代傅尚奎说,祭祀时,会给孩子们讲祖宗如何勤奋好学,如何清官清廉,深受百姓爱戴。但现在,家族祭祀的盛典没有了,聊城傅家后代都去祖坟祭拜,家族意识不再,人心也不像以前那么团结了。
山东师范大学齐鲁文化研究院教授程启礼表示,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祭祀祖先的仪式比婚礼更加重要,“《礼记》中关于祭祀的记载有十几章,但关于婚姻的记载只有两三章。”
程启礼说,古人之所以重视祖先崇拜,主要是为了让整个家族成员了解家族的过去,即“我从哪里来”,通过对祖先的敬畏,产生家族的凝聚力和荣誉感。
但这个家庭带来的凝聚力正在逐渐消失。陈女士说,因为时间久了,她甚至记不清爷爷埋在哪里,奶奶祖籍在哪儿。“有一次,孩子问我祖上是做什么的,很多问题我都答不上来。”
敬意的方式可以改变,但敬意不能减少
与鲍原担心“无主墓”给城市管理带来困难不同,程启礼担心,随着人们不再祭拜祖先,一些家庭的优良道德传统会被遗忘。
“家庭是国家的小单位,道德的传承是因为家庭的约束而实现的,这是国家机器的推动所无法替代的。”程启礼说,当今社会家庭伦理问题之所以突出,原因之一就是缺乏这样的家庭道德约束。
“比如祭祀时,子女们会学会尊敬、孝顺老人、长辈。如果家庭中有子女不孝敬老人,就会受到全家人、邻居的责备和斥责,甚至祖宗也会‘蒙羞’。所以,不孝敬老人的现象在过去是很少见的。”程启礼说,相反,现代人认为,只要不与法律相抵触,就无所谓。这是家庭伦理观念淡化的结果。
“如今,祭祀祖先是弘扬家庭伦理的重要场合,不能因为时间和环境的变化而忽视或淡化祭祀祖先的活动。”程启礼认为。
鲍原建议,虽然时间和空间有限,但祭拜祖先不应该停止。“比如,人们可以利用虚拟空间祭拜家人,把家人的经历和故事写在网上,这样就能缅怀亲人。关键是保持这个习惯,也能教育孩子,传承家风。”(文/图 张荣波 高清)